《明海崛》 第四十四章 熟人

    从满剌加到吕宋，顺风不过五六时间。吕宋国最大的港口城市马尼拉，位于吕宋岛的南部西岸。出海口处，有一个濒临然的优良港湾马尼拉湾。马尼拉建在巴石河两岸，河流把城市分成两个部分，南岸是各贵族老爷们的府邸，而北岸则是市场、交易所、手工作坊、客栈等龙蛇混杂的地方。袁诣一行人到达马尼拉湾的时候，第二舰队没有多作停留，补充了水和食物后自行往江浙而去，有许多的计划需要朱厚熜的支持，他们耽误不得时间。而袁诣的亲卫队与第三舰队，则停在了码头。当然，这也不出意外的引起了轰动。原因无他，‘荡崛’太大了，从远方看去，其他船只与它相比，都似嗷嗷待哺的婴儿。“嗨，伙计，你看那艘船。”一名正在码头的吕宋人拍了拍旁边的人。“哇，这是哪儿来的？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呢！真是雄伟啊。”袁诣命令船只进行补给后，一行三十余人走下了‘荡崛’。没有在乎码头上人们的窃窃私语声，所有人都是一脸淡然，他们招募了一个懂得汉语的本地人，穿过了码头，径直前往北区的贸易市场行去。十多分钟后，一支由五艘武装商船组成的型船队抵达了马尼拉码头，在五艘商船的中间，还有一艘船只，比商船要大上许多，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破损。这支船队在离‘荡崛’一百米左右的位置靠了岸。从船上一马当先走下十余人，随后大量的人群走下了船。最外围的人都是虎背熊腰，满脸彪悍；中间围了一群人，男女皆有，身着破烂不堪，双脚还被着铁链锁着，只能缓慢行走。“头儿，这次收获不错啊，应该能卖个大价钱。”走在前面的其中一人道。“那是自然，不过实话，要不是那船在海上遇见了暗礁，我们别想这么容易得手。嘿，都是运气啊。”领头那人顶着一光头，他**着上身，看上去孔武有力。旁边有一人，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，却无意间看见了‘荡崛’，“咦，头儿，你看，好家伙，那船好大！”“嗯？”所有人转头望去，都是一脸震惊。光头舔舔嘴唇，眼里露出一丝贪婪。“去附近问问，那是谁家的船只？”袁诣等人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，周围传出的吆喝声分外的耳熟。中文，耳朵里听见的都是中文。虽然有着不同地域的方言，但这确实是地道的中文。见到右手边有一个摊铺，一名老人正在忙碌着，摊上摆放着许多雕刻物，均是栩栩如生。“哎，大爷，你这手工品怎么卖的？”袁诣蹲下身，随手拿起一件船只模型问道。“只要三枚铜子。”老人放下手中的半成品，看着袁诣回道。袁诣掏出钱，递过去后问道：“大爷，你们现在是定居在这马尼拉了吗？”“是啊，我是弘治三年（1490年）逃难到的这儿，转眼，都过去了三十余年了。”“那这儿的大明人多吗？”“多啊，怎么不多，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，都是亲眼所见。每当季风时节，就有许多大明人到这里定居。这么多年下来，我估摸着现在得有四、五万人了。”老人道。“不想回家乡看看吗？”“想啊，做梦都想呢。但是有什么办法呢，我们都是逃难到的南洋，估计现在的朝廷都是把我们当做弃民对待的啊。想要再回去，谈何容易啊。”老人完，有些伤感。袁诣低声叹了口气。“大家在这儿都生活的好吗？”“好？呵！在马尼拉居住的人，分为了三类。贵族、自由民、奴隶。我们运气还算是好的，是自由民，所幸，还能混个饱暖。而有些被海盗俘获的大明人，则是作为奴隶贩卖到马尼拉的。哎，那才是苦不堪言啊。”老人摇头低语道。“怎么可能？这吕宋不是我大明的藩属吗？怎么敢做这等事儿？”袁诣惊讶之极，老人的话，可是连历史都没有记载啊。“呵，是不是藩国跟我们这群人有关系吗？”老人反问道。袁诣默然。“别朝廷不知道，就算知道了，又能如何？朝廷能派兵？呵，都是弃民，弃民啊！朝廷会管我们的死活？”袁诣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。问清楚了奴隶市场的方向，他起身和老人告别。“走。”“少爷...在南洋的大明人，大多都是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状态。”阿元道。袁诣摇摇头，叹息道：“附庸，都是附庸啊。”浑身被包裹着的依琳看着袁诣忧郁的神色，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同胞，她道：“上使，我的祖国，不就是这样吗？我的同胞，不正在经受着与人为奴的境遇你吗？上使，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。”袁诣没有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马尼拉南岸一所府邸里。“舅舅，刚才我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？”话这人这是在码头的那名光头。“苏尔蒙迪，他们那么多的船只，恐怕不能动。”一名身着华服的老人坐在软椅上，他双眼微阖，不怒自威。“舅舅，我这有一个计策。”那光头完，悄悄贴着老人耳边......“唔？你也太放肆了！这种事也能想？”老人猛地睁开双眼，露出一缕寒芒。光头倒是不甚在意，他躬着身体，声道：“舅舅，这不是上次听您过嘛，那些弃民太多，已经不太好管理了。况且，还发生过好几次奴隶反抗事件，我们也是费了一些周章才压制了下去。舅舅，您想想，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，等到尾大不掉的时候再出手，那才更难办呢？”见老人露出思索的神情，光头振奋道：“这样做虽可能会对商业贸易带来一定的损失，但那群弃民手里的财富，一定能让我们稳赚不赔！而且，如果掌握了那种船，我们一定能像葡萄牙那样，成为海上强国。到那时，我们就再也不用看大明的眼色了。再者，大明可是禁了海，那些弃民一定还会源源不断的来到这里。我们也正好通过这件事，探探大明的口风。如果他们真的震怒，我们最多掉点面子，向他们赔罪就是。他们好面子，但我们，得实惠啊！”光头的花乱坠，也确实进了老人的心坎里。是啊，最近几年，来吕宋的大明人越来越多了，管理也确实到了一个瓶颈。不趁现在动手，难不成真要等到客大欺主的地步才动手？老人抬起手，勾了勾食指，贴着伸过来的耳朵，声的道：“记住，此事做的隐秘一点。上面的事，我会负责打点。我知道你子这方面的人手不少，但要注意，别暴露了自己。毕竟，你可是城防长官啊。还有，那些财富你可千万不能揣进自己的腰包，不然我也保你不得。当然，事成之后，你的那份少不了。”“好，我这就去安排。”光头满意的笑了。袁诣等人行了一刻钟，终于来到了露奴隶交易市场。这是一处被栅栏围起的大型广场，栅栏周围还有一些卫兵守卫着此地。广场内，有着数十处聚集之地。不用想，这些地方，都是奴隶的展示区。“来来来，大家快来看啊，我这里有比科尔人、有马来人，还有才收获的暹罗人咯！”“大家来我这里，有瓜哇人，有塔加拉人，这些都是强壮的劳动力啦。”“来我这看看咯，我这里的货色也不少，还有米沙鄢的土着哦！”那本地人把意思大概翻译了一遍，袁诣等人便向有米沙鄢奴隶的那个聚集区走去。询问了一番，得知米沙鄢奴隶只得五人，阿元便掏钱把他们都买了。看着这些身材矮，**着上身，腰间裹着兽皮，一脸凶相的米沙鄢人，袁诣犯了难。“谁懂得这些土着的语言？”所有人你盯着我，我盯着你，最后都摇摇头。袁诣一阵头大。“那个，我应该会一点米沙鄢语。”一个声音在旁弱弱的道。“公主？”袁诣看着依琳，一脸不敢置信。“当初...当初父亲曾经也买过米沙鄢奴隶，后来那人救过我父王，被父王赦免了奴隶身份，做了护卫。他曾经教过我和哥哥一些简单的米沙鄢语，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。”依琳解释道。“那，你试试？”袁诣喜出望外。依琳闻言连忙走了几步，轻声的了几句。那群米沙鄢人闻言，一脸的懵懂，像是没听懂，但是神态倒是平和了不少。突然，他们中间的一人噼里啪啦的了一串话。依琳努力的分辩着，又了简单的了两句。这次，那群人均露出了欣喜的表情，他们纷纷双手合十，对着众人鞠躬。“行了，我已经把大概的意思出来了，他们的语言和教我的那名护卫有些许的出入，不过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。”依琳如释重负道。袁诣一脸欣喜，他忍不住轻轻抱了抱依琳，表示感谢，这是男人的礼节。猛然间被袁诣抱在怀里，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，但依琳的心却仿佛是受惊的鹿一般，嘭嘭的跳个不停。黑色的斗篷罩住了她的头，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，不过从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中，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情。“行了，任务既然达成，我们就返回船内，时间可不等人啊。”袁诣着正准备返回。“来啊，看啊！新鲜出炉的好货色啊，各个地方的货色都有啊，还有大明的！都快来看啦！”一伙人，大约二十多人。他们押着三十几名俘虏，在一处空地站定。离袁诣这边，也就只有四、五十米左右。大明人？袁诣皱了皱眉。“走，去看看。”由于那群人才到，聚集的人不是特别多。袁诣眯着眼，扫了那群被俘虏的人。冷不丁，他看见了一个人！一个熟人。程啸？除了身体有些消瘦，样子有些萎靡外...这确实是程啸无疑啊。怎么会是他？他怎么会在这儿？袁诣呆了一下，眉头皱的更深了。